烟雨作诗

【凌李】怦然心动

阿墨:

想来有些时日没更文了,事实证明复建真是太痛苦了,在此感谢昨天我亲爱的太太们的生贺祝福啊,某墨感动的要哭了,只想说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太好了


 


01


 


凌远赶到普外时场面已经基本被把控住了。


 


他看了一眼被几个护士围成一圈正抽噎着的小护士,小护士泪眼婆娑,白净的脸上多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看上去似乎有些红肿,他将目光又投向了另一边。


 


正在吵闹的男人嘴里仍在骂骂咧咧,如果不是被人制服住,恐怕局面还要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制服男人的是一个年轻人,身材纤瘦但擒拿技术很好,一双手将男人的双手扳到身后紧紧抓着,即使男人奋力挣扎仍没有从那双手中挣脱出来。


 


凌远在看清年轻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


 


年轻人抬头看见凌远,眼里划过一抹明显地讶异,随后又立刻像是做贼心虚般别过了脸。


 


扫过那张扭过去的脸,凌远收回了目光转而向身边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护士长立刻向他做了简要的汇报,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医闹,被打的护士是新来医院进修的,在给男人换吊针时男人大叫了一声说是护士故意给他扎歪了地方,不由分说地就给了小护士一耳光,小护士一下被打懵了,男人还想着再动手却被正巧经过的李熏然给立刻制服住了。


 


“我……我没有扎错……”


 


小护士仍委屈地抽泣,旁边的护士拍着她的肩劝慰着。


 


“你没扎错老子会叫吗!”


 


男人冲她喊道想再上前却被李熏然在身后又加了几分力道:“老实点!”


 


凌远上前一步挡住了瑟瑟发抖的小护士对男人说:“医院的各个角落都有监控,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医护人员在操作上有违规行为,请你通过正常程序反馈我们可以提供监控录像来查证,若你只是无事挑衅,我们也将会把监控上交给有关部门并保留对你的起诉权利。”


 


凌远低沉有力的声音让男人一愣,许是没想到半路上竟杀出个程咬金,再一瞄到凌远别在胸前的胸牌,气势不自觉下了几分但嘴里仍旧不依不饶地哼哼,保卫科的人此时也匆忙赶到在凌远指示下从李熏然手中将人带走。


 


“都散了吧。”


 


凌远朝着一众医生护士以及围观群众说道,众人见事情已收尾便相继慢慢散去,李熏然也想随着人流离开却被身后的凌远叫住,“等一下。”


 


李熏然身体一僵,脚步止住但却没有回头,皮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在身后响起,他看着那个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好久不见。”


 


李熏然听到了那个暌别多年的声音如同午后的一记闷雷在他的耳边炸响,脑内空白一片像是收不到电台信号的电视呈现出一片雪花。


 


“好久不见。”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机械地复述着凌远的话打招呼。


 


02


 


凌远的身世在第一医院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凌教授的儿子但不是真正的儿子。


 


凌家养育了他十八年直到他十八岁生日时,生母在一片欢笑声中敲响了门。


 


凌远前十八年的欢乐时光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所有的美好被现实的阴霾所笼住,天地间仿佛一片混沌,凌远有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前一刻还置身在温馨的饭菜香气中,下一秒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阴冷黑暗里。


 


这种情况在他带母亲去了德国后愈发厉害。


 


袁红雨将凌远带出了凌家本想着以此来让许乐山回头,承认凌远也承认她,奈何许乐山的冷情寡意让她彻底失望,她的精神时好时坏,有时神志不清时还会动手殴打凌远,凌远一边应付着生母的打骂一边还要疲于应对繁重的课程论文中。


 


沉重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直到袁红雨的自杀让凌远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倏然崩断,他患上了抑郁症。


 


起初他还没有当回事,继续在论文中忙碌,在医院中的各科室轮转想借忙碌的生活来抹去生母离世的打击,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了问题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他无法入眠,一旦进入睡眠状态眼前便是那在生日歌声中猝然响起的敲门声,母亲歇斯底里中高亢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惨白的布盖住了那瘦弱的躯体医生遗憾地朝他摇头。


 


他被噩梦魇住无法醒来,即使醒来眼里也是一片空茫,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境中。


 


更为严重的是他的反应延迟,记忆下降,当手术刀从他震颤的手里滑落时,他被许乐山强制送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的诊断打碎了凌远心里妄想逃避的现实。


 


“凌,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工作,学习,家庭,这就像是一个漩涡把你卷在其中,你应该挣脱出来看看新的世界。”


 


他的心理医生如是劝说着他。


 


凌远苦笑。


 


家他已经没有了,在凌教授把他送回到他生母身边,在他生母离世时这个家便已经没了,他只能靠工作和学习来证明自己,以前学习他都是努力得第一,为的也是在凌教授夫妇面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优秀他可以配当他们的儿子,后来呢,他拼命地学习工作也是为了在袁红雨面前证明自己的优秀,让她后悔当初抛弃了他。


 


然而他拼命证明自己,却不想最后得来的却是如此的结果。


 


也许他的血液里流着那男人的血,天生就是自私凉薄,所以他无法享有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一个家。


 


他配合着治疗,吃药,定期去心理治疗,病情也渐渐开始好转,凌远没过多久就接到韦天舒要结婚的消息,凌远在视频中看着那张笑得合不拢嘴几乎凑到镜头前霸屏的脸对他说,“哥们儿终于要进那围城了,你必须得来!记得红包一定要厚!”


 


凌远终还是向医院请了休假,买了去潼市的机票。


 


03


 


韦天舒和他媳妇儿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酒席被分成了两次,一次在韦天舒老家,一次在他媳妇儿的老家,凌远错过了韦天舒老家的婚礼好在总算赶上了在潼市的这次。


 


韦天舒最后还是喝高了,在凌远的帮助下给送到了酒店,到了酒店还拉着凌远絮絮叨叨。


 


“凌远你能来,我特别高兴。”


 


“凌远我得谢谢你当初帮我写情书,要不我怎么能追到我媳妇。”


 


“凌远,咱们院长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你不知道那老头可真烦人,三天两头堵着我让我来问你……”


 


“凌远,你也年纪不小了,赶紧找个人定下来……省得去祸害别人……”


 


凌远扶着瘫软的韦天舒在新娘歉意的笑容里把人送进了房间。


 


他向新娘点了点头走出了酒店。


 


夏夜微凉的风吹散了一些沉浮在心底的躁郁,凌远走在路上打量着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


 


鳞次栉比的高楼错落有序的延展,商业街上热闹非凡,十字路口巨大的液晶视频,商场外的巨幅海报,璀璨的霓虹烟火,行人们的散步闲逛,无一不让凌远深刻感受到他离开的这些年的所带来的疏离与陌生。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来了,久到回国时居然有种久违的胆怯。


 


至于他后来是怎么走进酒吧他也不记得了,只是当酒保把酒推到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


 


凌远疑惑地看向酒保,他并没有点酒。


 


酒保竖起拇指朝着他身边比了比,凌远回头看到了青年露出了八颗牙冲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凌远看着那个面露醉态朝他笑得乐呵呵的青年,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喝醉的酒鬼。


 


在凌远看来,这个酒鬼还有点可爱,一双大大的圆眼瞪着杯中的酒看得认真,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名堂,让凌远觉得有点好笑,“你为什么请我喝酒?”


 


青年将头转向凌远盯着他瞧,瞧得凌远下意识也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以为自己有哪里不对,然后便看到眼前的人盒盒笑着趴在了吧台上,“你好看呀。”


 


凌远自然是好看的,他长相周正,身材高大,尤其是那无意间流露出来带着疏离的气质更是让人有种想要探究的欲望,他的身边自然也是不乏情人,尤其是在德国期间,无论是性感火辣的美女还是潇洒俊逸的男人他都有交往过,只是还没遇过这种当面直白说他好看的。


 


凌远起了一丝兴趣,他不禁有了想和眼前人交谈的欲望。


 


兴许是灯光柔和乐曲舒缓,兴许只是想抒发一下心里不得缓解的苦闷,两人在吧台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倒也渐渐聊起来了,凌远听着对方述说着自己有个喜欢的青梅竹马结果还没来得及告白,人家就喜欢上了别人,他的初恋就那么夭折在了萌芽里,不,那还不是初恋,只是单相思。


 


凌远看着对方夸张地比划着,借着酒意把自己的事也说给了对方听,彼此不认识就是有个好处,可以将对方当成树洞倾诉一顿,到了第二天谁也不记得谁,各自回归自己的轨道。


 


青年听得瞪大了眼,用力拍了下凌远的肩,“我以为我已经挺惨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哥别想那么多,今晚我请客我们一醉方休。”


 


至于一醉方休的后果是凌远在酒店的床上醒来后有片刻是懵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沉,梦里一片安宁,没有敲门声,没有叫骂声,没有争吵声。


 


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后的他精神显然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他环顾了下四周,察觉到有所不对。


 


这并不是他住的那家酒店,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大圆眼,下床去四处寻找。


 


但房间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凌远有些懊恼地捏了捏太阳穴,早知道就向他要个联系方式了,不可否认他心底对昨晚的青年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感觉,这种感觉包含了新鲜好奇还有一种他也说不清但却想要迫切地知道对方的心理。


 


可他偏偏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韦天舒接到凌远的电话直接是被惊醒的。


 


凌远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他准备回来。


 


韦天舒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媳妇儿:“是我听错了,还是他没睡醒?”


 


他媳妇儿直接用一巴掌告诉了他究竟是听错了还是梦。


 


04


 


李熏然完全没想到会再遇上凌远。


 


那一夜他因为简瑶把自己喝到断片,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凌远内心完全是惊呆的。


 


他记得是他请凌远喝酒,然后两人一起聊天,但后来呢?后来他是怎么出现在酒店还和凌远躺在一张床上的?


 


后来的事他完全没印象。


 


凌远还在熟睡中,李熏然发现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十分好看,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眼闭着睫毛细密,鼻梁高挺,嘴唇的厚度适中,跟他穿着正装出现在酒吧里的样子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李熏然有些看呆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小心地下床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男人,迅速地打点好自己,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离开时不知为什么又停驻了脚步,返身举起手机对准男人拍了一张。


 


他也不知道当时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拍了男人,只是那张照片一直留在了他的相册里,直到他如今再次见到凌远时被翻了出来。


 


“嘿,小然然你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赵启平来到他身后将脸越过他肩膀来看。


 


李熏然想按返回已经来不及了,赵启平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这不是师兄吗?”


 


赵启平盯着手机上的照片,转而看向李熏然笑得一脸灿烂,“看不出来隐藏的够深的呀,李熏然同志请你向组织老实交代你的问题,组织一向秉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


 


“我有权保持沉默。”


 


李熏然不服地想夺回手机却被赵启平后退一步给避开:“啧啧,你有权保持沉默但这张照片会出现在家族群里哦。”


 


“……”


 


李熏然知道赵启平绝对能干出这种事,他完全可以想象这照片出现在群里后简瑶姐妹和薄靳言的反应,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家老爷子和母上大人的反应,一想起李夫人李熏然就一阵头皮发麻。


 


“我说就是了。”


 


“乖。”


 


赵启平带着一次性手套正将小龙虾的头与身体分开,虾汁从虾壳里逸出,油亮亮地淌了他一手他也不以为意,他嘬着虾汁看向李熏然,“你就这样逃了?”


 


“什么叫逃?”李熏然嘴硬,“我只是先行离开,房钱还是我付的呢。”


 


“那你这么久保存着人家的照片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忘了删。”


 


“……”


 


赵启平将最后一只小龙虾干完,脱下手套拿起放置在旁边的毛巾擦手,“你知道师兄是什么时候回到这儿的吗?”


 


李熏然瞪着圆眼,突然觉得嘴里的小龙虾有点难以下咽。


 


赵启平觑了他一眼笑了:“八年前。”


 


李熏然真觉得嘴里的龙虾有点吃不下去了。


 


距离那一夜也已过了八年。


 


05


 


潼市虽说不大,但要找一个人却也并不容易。


 


凌远有时会去那家酒吧坐上一晚,在那个吧台的位置上什么也不做只点一杯威士忌慢慢饮着。


 


但继那夜之后李熏然再也没出现过。


 


可凌远还是坚持来,也许是为了等那个一面之缘的人突然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喝酒然后傻呵呵地冲着自己笑,也许……就是为了心底一直等待的一个期许。


 


当你被某个人吸引时,那只是意味着你俩在潜意识里相互吸引。①


 


凌远不否认他被李熏然吸引,想要遇见却又害怕遇见。


 


但他不知道李熏然是否也想要见他,便只在酒吧里等那微乎其微地重逢,如果恰巧遇上也许还能不至尴尬地装作是偶遇说上一句好巧。


 


但似乎老天爷和他开了个玩笑,八年来他一次也没偶遇上,直到这次在医院里。


 


他们的相遇和重逢似乎都没有以正确的方式展开,好在凌远这次终于把握了机会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和职业,市刑警大队的副队李熏然。


 


嗯,还顺便要到了小警官的联系方式。


 


凌远的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心底却是欢欣雀跃。


 


这种如同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的心情,凌远几乎可以说是没经历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凌远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里一震,他按下接听放在了耳边。


 


“凌院长?”


 


对方带点迟疑地确认。


 


“是我。”


 


凌远冷静应道。


 


“呵。”一声轻笑从屏幕里传到耳中像是拨弄了琴弦后的共振,“我还差点以为我打错了。”


 


李熏然的声音接着在他耳边响起:“凌院长今晚有空吗?”


 


“有。”


 


原本晚上是准备要给韦天舒修改报告,但果然报告还是要自己改才行,凌远将心里备忘录上的一笔给重重划去。


 


“那我请你喝酒,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个地方他记了八年,而他将在这里再次遇见那个人,凌远下定决心准备将腹中准备了八年的演讲稿来进行一次正式地登台演讲。


 


他挂了电话眯眼笑着看向长廊的落地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清澈,是难得的好天气。


 


Fin




①选自《西雅图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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